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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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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7

祝蘅枝面上的神色滯了下, 微蹙眉心,猶豫了很久,才問秦闕:“我可以不去嗎?”

秦闕沒有正面回答她, 只是看著匣子裏的冠服,輕聲道:“蘅枝。”

祝蘅枝抿了抿了唇, 卻找不到措辭來。

確實如此, 她是秦闕的皇後,按照道理這是她不能拒絕的。

可是她又想起了自己去找烏遠蒼的時候, 他動作笨拙著給自己上藥, 看見她來, 也顧不上上藥的動作, 匆匆忙忙地收起藥瓶的動作, 紅透的耳垂,兩人交織在一起紊亂的呼吸, 以及他微啞著聲音, 氣息顫抖著說出的那句:“皎皎, 對我而言,這樣就足夠了。”

她不t想讓烏遠蒼看見她和秦闕攜手而立的場景。

秦闕揮了揮手,示意談辛退下。

談辛會意,走的時候還順手將門帶上了。

偌大的房中又只剩下了祝蘅枝和秦闕兩人。

秦闕一步步地靠近她,她卻沒有如往日一樣後退,只是在原地站定,看著秦闕步步靠近。

“你是顧慮到了烏遠蒼, 對不對?”

被戳漏了心事, 祝蘅枝眸中閃過一瞬的慌亂, 但她知道秦闕能猜出來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,於是點了點頭, 認了他這句:“是,他傷得很重,我不想讓他帶著一身傷離開大燕,更何況,這件事是你們兩國君主之間早就商量好的,應該在什麽時候出兵,派多少人,輜重該如何準備,這些都不是我可以左右的事情,又何必帶上我呢?”

祝蘅枝將這些話說出來的時候,竟然顯得異常的冷靜。

她覺得,只是秦闕想要帶著她去攻破烏遠蒼的心理防線。

即使兩人即將成為盟友,但也涉及戰後的利益分配問題,誰又該妥協,這些都是要仔細商榷斟酌的事情,秦闕知道她是烏遠蒼的軟肋,無非是想到時候據此來“要挾”烏遠蒼罷了。

但她豈能讓秦闕如願?

秦闕聽懂了她的話外之意,輕笑了聲,伸手執起祝蘅枝的手,輕輕摩挲著她的骨節,問:“蘅枝,你是不是忘了,封後大典那天我說過什麽嗎?”

當然不會不記得。

祝蘅枝的思緒順著他的話漸漸跑遠。

那天她也是穿著這樣一身紅色的、極盡華貴的袍衫,“心甘情願”地與秦闕攜手拜過太廟,接受過百官朝拜,站在太極殿前高高的臺階上。

那時秦闕揚聲說:“自此,朕與皇後,帝後一體,這大燕江山,是朕與皇後共有。”

而後群臣山呼“萬歲”與“千歲”。

耳畔再次響起秦闕略微低沈的聲音:“朕說過,這江山,是你我共有,所以,大燕與南越結盟一事,歃血為盟,你必須去。”

“如果我不願意呢?你不是在半個月前下旨說作為皇後的我去城外寺廟中養病了嗎?”

其實她知道,問了也是白問。

秦闕只是微微垂首,攫取著她的目光,語氣輕柔:“皇後為國之大計,拖著病體與天子同南越王歃血會盟,可見大燕聯兵心意之切切,這還不夠嗎?”

祝蘅枝又想起來當時在官驛中,她給烏遠蒼上完藥的時候。

她帶著略微有些嗔怪的語氣問烏遠蒼,“既然郎中都說了不讓你長途奔波,你便等等傷口好些了,再北上洛陽也不遲,即使現在訂立了盟約,出戰也不是在於這一兩個月的,怎麽也得能雙方糧草輜重都準備充足了,又何必急於這十天半個月的?”

烏遠蒼立即像做錯了事的孩子一樣,低下頭來,沒有去看祝蘅枝,輕輕扯了扯她的袖口:“可是我只是想快點見到皎皎你。”

祝蘅枝楞了下,忽而覺得是不是自己話說重了,只好放軟了語氣,道:“即使是這樣,你也應該先顧及著南越的局勢啊,你遲早來洛陽都可以見到我的,你這樣,我真得……”

她尾音落得很輕,還是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出來。

烏遠蒼忽略了她的後半句,只是回答了前半句:“在我心裏,你與南越是一樣的地位。”

祝蘅枝一時哽咽,竟然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。

秦闕看見她微微失神,輕咳了聲,又道:“陳聽瀾作為內閣首輔,也是要去的。”

祝蘅枝一下子如夢驚醒,的確,她不能放任哥哥不管。

她想要從秦闕手中抽出自己的手,這次秦闕倒是沒有像往常一樣緊緊握著不讓她掙開,很自然地任由著她去了。

祝蘅枝始終沒有去看秦闕,只是將視線再次移到那個匣子中的冠服中,說:“好。”

秦闕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背,語氣輕柔:“蘅枝,我真得只是不想看見你和烏遠蒼太親近了,你和他在澧州有三年,和我卻只有短短的一年半,而且我後面去查過,你與他,相識在與我之前,對嗎?”

祝蘅枝瞳孔一震,不可控地往後退了兩步,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秦闕。

他是怎麽知道的?

她和烏遠蒼小時候見過的事情,若不是烏遠蒼當時提醒,她甚至都沒有認出來。

秦闕早料到了祝蘅枝的反應,只是帶著些許灰敗意味的語氣說:“我知道,人生的出場順序實在太重要了,我從前也做過許許多多的混賬事,才讓你與他有了重逢的機會,有了陪在你身邊照顧你三年的機會,我能不能,懇求你,再給我一次機會?”

他說到最後,幾乎是在竭力地去尋找祝蘅枝的目光,希望對方能看他一眼。

祝蘅枝輕輕搖了搖頭,說:“秦闕,你與他,註定是不一樣的,遠蒼對我而言,就像是春風過境,重新點燃了我生命的一把火,是很重要,很重要的人,在我心中,是可以和我哥哥相提並論的人,我和你說這些,也沒有擔心你會為難他。”

因為她知道,秦闕若是真得有意為難烏遠蒼,早該在官驛的時候就讓他出意外了,而不是派錦衣衛裏三層外三層地守著。

陳聽瀾那天和她說,洛陽官驛的防衛平日裏沒有那麽嚴格,是因為烏遠蒼地突然到來,秦闕囑咐過,不能讓他有半點意外。

祝蘅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繼續道:“既然今天話都說到了這個地步,我索性就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了,如若你能接受我心裏有他,或者說在他遇到意外的時候,不逾越規矩地擔心他,那我們之間還有可能。”

秦闕面上明顯為難了起來。

祝蘅枝看著他的神色,突然笑了:“其實做不到也不必勉強。”

“不,不是,蘅枝,我說了要補償你,說了要做照顧你,那我希望我才是那個你遇到危險和麻煩第一時間想到的人,而不是,別人。”秦闕這話中帶了幾分試探。

祝蘅枝似乎是沒有想到一向獨斷專行的秦闕,會做出這樣的妥協和讓步,難免反問了句:“你認真的?你這算是答應了?”

秦闕神色凝重,還是點了點頭。

她知道自己這是在挑戰秦闕的底線,但她沒想到秦闕會為了她,將自己的底線一降再降。

雖然她這話也就是說說而已,畢竟此次歃血為盟後,烏遠蒼作為南越王自然不能在洛陽久留,必然是要離開的,下次再見,又會是什麽時候,她也不知道。

或許,只能在夜來幽夢中吧。

她還是答應了秦闕,與他同去。

但她祝娘子背後的身份卻不能暴露,故而當夜還是和秦闕回了宮中。

次日,以大燕皇後的身份與秦闕同車而行,前往郊外的祭壇行過祭禮,南越與燕國之間簽訂了盟約,立過誓後,到了中心祭壇處。

祝蘅枝看著三人的血在酒水中融成一團。

擡頭看到烏遠蒼的時候,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,隱隱從中看到了幾點淚光。

她心下一橫,算了,她本來也不能答應烏遠蒼,也是時候做個決斷了,長痛不如短痛,早早斷了他的念想才好。

歃血過後,三人舉杯飲酒。

烏遠蒼身上的傷其實還沒有完全好,但他和秦闕說自己不想在洛陽久留,秦闕樂見其成,嘴上客氣地挽留了兩句,但最終還是由著他去了。

其實烏遠蒼早有打算。

他來的時候,沒有帶多餘的東西,就是和藏彥一人一騎。

他示意藏彥拿過盟書後,往拴著馬匹的那顆枯掉的柳樹而去。

祝蘅枝看著他的背影,轉頭看向秦闕。

秦闕恰好也在這個時候看著她,溫聲問:“怎能了?舍不得他?”

祝蘅枝羽睫垂落,遮住了眼睛,手微微攥緊。

她沒有想到,秦闕撫了撫她的背,道:“那去送送他吧。”

祝蘅枝驚訝地擡眼看著他:“你?不介意?”

“介意,但相比於這件事而言,實現你的心願更為重要。”秦闕眸光凝重,但語氣無比肯定。

他只是不想這件事成為他和祝蘅枝以後解不開的心結。

由著她去吧。

祝蘅枝沒有多做猶豫,提起裙角,便朝烏遠蒼的方向去了。

烏遠蒼沒有想到她會來。

攥緊了韁繩,看著她,喚出一句:“皎皎。”

聲音喑啞。

祝蘅枝調整好自己的呼吸和表情:“我來送送你。”

折柳長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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